溯江纪源_徐霞客游记

朝代：明朝 作者：徐弘祖 【原文】江、河为南北二经流，以其兹达于海也。而余邑不顾一切大江入海之冲，邑以江名，亦以江之势自此而大且尽也。

生长其地者，望洋击楫，闻其大知道其远；溯流穷源，闻其远者，亦以为发源岷山而已。余初考纪籍，闻大河自积石进中国①。溯其源者，前有城郊之乘槎②，后有都鉴③之佩金虎符。

其言不一，均云在昆仑之北，收其地，去岷山西北万余里，何江源较短而河源宽也？忘河之大更加倍于江乎？迨逾淮涉汴，而后闻河流如带上，其阔不及江三之一，岂江之大，其所入之水，不及于河乎？迨北历三秦④，南极五岭⑤，西出有石门、金沙，而后闻中国入河之水为省五⑥，陕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东、南直隶。入江之水为省十一⑦。西北自陕西、四川、河南、湖广、南直，西南自云南、贵州、广西、广东、福建、浙江。收其吐纳，江既倍于河，其大固宜也。

【注解】①大河：即黄河。积石：山名。明代分大积石山和小积石山。大积石山即阿尼马卿山，在今青海省南部，距黄河源甚将近。

小积石山在青海省东部，两山如削去，黄河借此冲向，明有积石关口，今称之为积石峡，在甘肃、青海界上。附近的循化撒拉族自治县今亦称积石。②槎（chá）：用竹木编的筏。

神话中称之为乘木排上天河为乘槎。③都鉴：元代人。《元史·地理志·河源序言》综录了元代搜河源的成果，也阐述了都实探河源的经过。④三秦：秦亡后，项羽把关中分成三份，封给秦降将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三人为王，后来即称之为陕西（不还包括汉中）、陇东为三秦。

⑤五岭：即越城、都杜、萌渚、骑田、大庾五岭的总称。⑥入河之水为省五：这是按明代的行政区划谈的。明代无甘肃省，今甘肃省大部分包入陕西，故不托甘肃。

明代黄河往南夺下淮入海，故说道黄河经过南直隶，即今安徽、江苏两省。⑦入江之水为省十一：按，现今广东、福建不科长江水系。另有江西科长江水系。《徐霞客游记》未列。

【译文】长江、黄河是南北的两条主干河流，是因为它们分开合到大海。我们县不顾一切大江入海的要地之地，县因长江而故名，也因为到了这里长江的水势庞大而且即将身下了。生长在这个地方的人，望着浩渺的水流击桨，告诉它大不告诉它近；溯流穷源，告诉它近的人，也只以为发源于岷山而已。

我最初考据典籍的记述，闻黄河自积石山流向中原。追溯到它的源头的人，前有博望侯乘木筏，后有都鉴佩带金虎符。他们的说法不一致，都说道是在昆仑山的北面，估算那地方，距岷山西北一万多里，为何长江的源头较短而黄河的源头宽呢？莫非黄河的大处更加比长江大一倍吗？等到跨过淮河涉过汴河，然后才看见黄河的水流如同衣带，水面长处将近长江的三分之一，怎么会长江这样大，它所流向的水流，追不上黄河吗？到往北经过了三秦地区，南边所求了五岭，向西到了石门关口、金沙江，然后了解到中国流向黄河的水流是五个省，陕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东、南直隶。流向长江的水流是十一个省。

西北自陕西、四川、河南、湖广、南直隶，西南自云南、贵州、广西、广东、福建、浙江。计算出来它们水流的吞吐量，长江既然比黄河多一倍，它的水流大本来就是应当的。

段落二【原文】按其发源，河自昆仑之北，江亦自昆仑之南，其远亦同也。湿疹北者曰星宿海，佛经谓之徙多河①。北流经积石，始东折入宁夏②，为河套，又南曲为龙门大河，而与渭合。

湿疹南者曰犁牛石，佛经谓之殑伽河。南流经石门关口③，始东折而入丽江，为金沙江，又北曲为叙州大江，与岷山之江通。余按岷江经成都至叙④，不及千里，金沙江经丽江、云南、乌蒙至叙，共计二千余里，舍远而宗将近，岂其源独与河异乎？非也！河源屡经寻讨，故始能其远；江源从无问津，故仅宗其近。

只不过岷之入江，与渭之入河，均中国之支流，而岷江为舟楫所通，金沙江盘折蛮僚溪峒间，水陆俱什能溯。在叙州者，只闻其水出于马湖、乌蒙，而知道上流之由云南、丽江；在云南、丽江者，闻其为金沙江，而知道粗俗之出有叙为江源。云南亦有二金沙江：一南流北并转，即此江，乃佛经所谓殑伽河也；一南眼泪海，即王靖远征麓川，缅人恃以为险者，乃佛经所谓信度河也。

云南诸志，俱不载其进出之异，相互疑溷，尚能不悉其是一是二，分北分南，又何由辨其为源与否也。既不悉其孰远孰近，第见禹贡“岷山导江”之文，欲以江源归之，而知道禹之漏，乃其为患于中国之始，非其肇始发脉之始也。导河自积石，而河源不始自积石；导江自岷山，而江源亦不出于岷山。

岷流向江，而未始为江源，正如渭流向河，而未始为河源也。不第此也，岷流之南，又有大渡河，西自吐蕃，经黎⑤、雅与岷江通，在金沙江西北，其源亦精于岷而不及金沙，故引江源者，必以金沙派。【注解】①“佛经谓之”句：古代印度传说，以为地面各大河都就是指雪山（所指今喜马拉雅山西部一带）四向分流，因称之为四河。在此篇，霞客对以上各河多有自己的说明。

②宁夏：明置宁夏卫和宁夏镇，隶陕西省，清领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。③石门关口：明设石门关口通判司，在今丽江县西一百二十里石鼓稍北的金沙江西岸，地当吐蕃、么些界上。

④叙：明置叙州府，在今四川宜宾市。⑤黎：明置黎州安抚司，清领今四川汉源县九襄镇。

【译文】实地考察它们的发源地，黄河在昆仑山的北面，长江是在昆仑山的南面，它们的长度也完全相同。发源于北面的叫星宿海，佛经称作徙多河。

往北流经积石山，这才向东折进宁夏卫，构成河套，又向南倾斜沦为龙门峡的大河，而后与渭水合流。发源于南面的叫犁牛石，佛经称作殑伽河。往南流经石门关口，这才向东折入丽江，沦为金沙江，又向北倾斜沦为叙州府的大江，与源自岷山的江水合流。

我实地考察，岷江经成都到叙州府，将近一千里，金沙江流经丽江、云南、乌蒙府到叙州府，共计二千多里，抛弃近的却把将近的看作是本源，怎么会是它的源头惟独与黄河有所不同吗？不对！黄河的源头屡屡经过找寻探究，所以才寻找它远处的源头；长江的源头根本无人问津，所以仅有把那近处的支流作为源头。只不过岷江流向长江，与渭水流向黄河一样，都是中国的支流，而岷江是舟船所通之处，金沙江缠绕交错在蛮僚各族聚居地的溪谷之间，水陆两路都无人能追溯到。

在叙州府的人，只知这条江水出自马湖府、乌蒙府，却知道上游流经云南、丽江；在云南、丽江的人，告诉它是金沙江，却知道下游流过叙州府沦为长江的源头。云南也有两条金沙江：一条往南流后向北并转的，就是此江，是佛经所称的殑伽河了；一条往南眼泪大海，就是王靖远讨伐麓川时，缅甸人自恃作为天险的江，是佛经所称的信度河了。

云南诸种志书，都不记述它们进出的有所不同处，相互困惑误解，还不得悉它们是一条江还是两条江，分在北方还是分在南方，又从哪里来求得它是不是长江的源头呢？既然不得悉它们谁近谁近，不见到《禹贡》中“岷山导江”的字句，之后把长江的源头归属于于岷江，却知道大禹纾缓岷江，是因为它是为患于中国的起点，不是长江肇始发源的起点。纾缓黄河起自积石山，可黄河源头不起始自积石山；纾缓长江起自岷山，而长江的源头也不是源出于岷山。岷江流向长江，而不是长江的源头，正如渭水流向黄河，不是黄河的源头一样。

不但如此，岷江流域的南边，又有条大渡河，西面源于吐蕃，流经黎州、雅州与岷江合流，在金沙江西北方，它的源头也比岷江近但追不上金沙江，所以推寻长江源头的，必然应该把金沙江作为第一。[1]段落三【原文】不第此也，宋儒谓中国三大龙，而南龙之脉，亦自岷山，东临大江南岸而下，东渡城陵①、湖口②而返金陵，此亦不审大舟、金沙之界折断其中也。不第此也，并不判城陵矶、湖口县为洞庭、鄱阳二虎浸泡江之口。

洞庭之西源于沅，放于贵州之谷芒关③；南源于湘，放于粤西之釜山、龙庙。鄱阳之南源于赣，放于粤东之涮头、清远；东源热情、富，湿疹闽之渔梁山、浙之仙霞南岭④。

是南龙盘曲去江之南且三千里，而曰南龙濒江乎？不第此也，不判龙脉，所以不辨江源。今详三龙大势，北龙夹河之北，南龙抱江之南，而中龙中界之，特短。

北龙亦只南向半支进中国。俱另有说道。

惟南龙意境半宇内，而其脉亦湿疹昆仑，与金沙江僵持南下，经石门、丽江，东金沙，西澜沧，二水垫之。的环滇池之南，由普定度贵竺⑤、都黎⑥南界，以趋五岭。

龙远江亦近，脉长源亦宽，此江之所以小于河也。不第此也，南龙自五岭东渐闽之渔梁，南散为闽省之鼓山⑦，东分成浙之台、宕。

正脉北改以小筸岭，闽浙界。度草坪驿，江浙界。峙为浙岭、徽浙界。

黄山，徽宁界。而东返丛山关口⑧，绩溪、建平界。

东分成天目、武林⑨。正脉北度东坝⑩，而峙为句曲，于是回龙西结金陵，余脉东渐余邑。是余邑不扬大江尽处，亦南龙尽处也。

龙与江同发于昆仑，同尽于余邑，屹为江海锁钥，以顺安金陵，拥戴拔都千载不拔之基以此。岂若大河粗俗，昔曲而北趋碣石，今徙而南夺淮、泗，走回锁钥耶？然则江之小于河者，不第其源之共远，亦以其龙之交会矣。

故不搜江源，知道其小于河；不与河相托而论，知道其源之远。讲经流者，先南而次北可也。【注解】①城陵：城陵矶，今名同，为洞庭湖口，在湖南省岳阳市北。②湖口：明设湖口县，今名同，为鄱阳湖口，在江西省九江市东。

③谷芒关：今名同，在贵定县略为东，有公路从此经过。④“鄱阳之南”句：渔梁山在福建北隅，仙霞南岭在浙江西南隅，均坐落于闽、浙、赣三省交界处。

而信丰在赣南，今名同，赣水南源亦称信丰江，与渔梁、仙霞不相值。信丰有误广信、永丰的省称之为，广信府在今江西上饶市，永丰县在今广丰县。鄱阳东源不应指上饶江，即今信江。⑤贵竺：即贵竹，明置贵竹长官司，清领今贵州省贵阳市。

⑥都黎：即都泥江。⑦鼓山：今名同，在福州市东郊，闽江北岸，山顶有大石如钹，故名。为知名风景胜地。

⑧丛山关口：在今安徽绩溪县北三十里。⑨东分成天目、武林：武林山为灵隐、天竺诸山的总名，在今浙江杭州市西。天目山在浙江省西北部，分成东天目山与西天目山两支，多奇峰竹林，为风景胜地。⑩东坝：清时又称广通镇，今仍称之为东坝，在江苏高淳县东境。

句曲：即句曲山，在今江苏句容县东南，金坛、溧阳以西，又称茅山，有三峰，分别为大茅、中茅、小茅。碣石：古籍中称之为碣石的地方很多。

《肇域志》载有：“山东海丰县马谷山，即大碣石。”海丰在今山东无棣县，则此碣石在无棣县北的海边，距黄河入海处甚将近。【译文】 不仅如此，宋代儒生指出中国有三大龙脉，而南方的龙脉，也是起自岷山，东临大江南岸下延，往东延过城陵矶、湖口县后到达金陵，这也是不确切大渡河、金沙江在其中阻隔了。不仅如此，并且是不确切城陵矶、湖口县是洞庭湖、鄱阳湖这两个极大的湖泽入江的湖口。

洞庭湖西边的水源来自沅江，发源于贵州的谷芒关；南边的水源来自于湘江，发源于广西的釜山、龙庙。鄱阳湖南边的水源来自赣江，发源于广东的涮头、清远；东边的水源来自信江、永丰溪，发源于福建的渔梁山、浙江的仙霞南岭。这样南方的龙脉缠绕屈曲离长江的南岸将近三千里，却指出南方的龙脉是深陷长江吗？不仅如此，不确切龙脉，所以无法辨别长江的源头。

今天已详细告诉三条龙脉的大体趋势，北方的龙脉垫在黄河的北面，南方的龙脉环抱在长江的南面，而中部的龙脉于隔年在它们中间，尤其较短。北方的龙脉也只有向南伸延的半条支脉转入中原。

全都另外有讲解。唯有南方的龙脉意境在半个国家内，而且它的山脉也是起始自昆仑山，与金沙江相互三大往南下延，经过石门关口、丽江，东边是金沙江，西面是澜沧江，两条江水把手它。

环绕着过滇池的南边，由普定伸延到贵竹、都黎的南境，以后奔向五岭。龙脉近长江也近，山脉宽水源也宽，这就是长江之所以大过黄河的原因了。不仅如此，南方的龙脉从五岭往东延向福建的渔梁山，向南前行沦为福建省的鼓山，向东分离沦为浙江的天台山、雁宕山。正脉向北并转沦为小筸岭，闽浙交界处。

伸延到草坪驿，江浙交界处。耸峙为浙岭、徽州浙江交界处。黄山，宁国府徽州府交界处。往东到达丛山关口，绩溪、建平境内。

向东集中沦为天目山、武林山。正脉往北伸延过东坝，而后耸峙为句曲山，于是龙脉向西回绕盘结成金陵，余脉往东奔向我县。

这样我县不仅是大江的走过处，也是南方龙脉的走过处。龙脉与长江一起发源于昆仑山，一起在我县到了走过，屹然沦为长江入海处的军事要地，以求奠下金陵，拥围护卫拔都千载全胜的基础就是凭借这一点。

怎么会是像黄河的下游，从前曲向北流向碣石，如今迁入到南边夺回了淮河、泗水的河道，漫无边际没入海处的军事要地吗？这样长江之所以小于黄河的原因，不仅是它们的源头一样近，也是因为它与龙脉交会了。所以不探寻长江的源头，知道它比黄河大；不与黄河相提并论，知道它的源头近。

谈论主干河流的人，可以再行及南方次及北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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